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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片《潘金莲》的表层与深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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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影《我不是潘金莲》的表层结构,是一个性格偏执、思维有些古怪的女子告状的故事。故事有些荒诞,有些喜剧感。但是,这只是它的表层,是推动情节进展的动力源,也是使故事不至太沉重的调味剂。而故事的深层,是对官僚体制的抨击:这些官员绞尽脑汁、费尽心机阻止李雪莲赴京告状,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动机其实只有一个,就是保住头上的乌纱、保住自己的官位。影片最后张嘉译扮演的马市长对于和伟扮演的郑县长的一番话,算是点题之语:这些官员都是只对上负责,不对下负责。影片里的每个官员都是身兼“主”与“奴”两种角色——对下级官员厉声严辞训斥,甚至骂个狗血喷头,对上级领导则低声下气,唯唯诺诺。例如,于和伟扮演的郑县长,在视察县里的工厂时,他是金正恩,手下对他的训话都随时用小本子记录;但马市长一来,马市长就成了金正恩,他则成了旁边拿小本子的人。

然而,与小说原著相比,电影讽刺和批判的调子还是柔和多了。首先是一些官员的姓名作了改动:原县长史为民、审判委员董宪法、省长储清廉等带有反讽意味的名字,都改成了别的。

最重要的改动就是结尾:原著中,原先与李雪莲套近乎、表关心的王公道等官员,一听说秦玉河死了、全国人代会结束了、李雪莲不会再告状了,便不再像以往那样警车护送(押送)其回乡,马上抛下发烧昏迷的李雪莲不管,溜之大吉,唯恐她死在半路自己担责。

若不看这一情节,似乎市县各级领导对李雪莲还蛮不错:他们屈身低就,先后来到她家,对她苦口婆心劝阻;即使雪莲态度生硬,他们也不急不躁,颇为耐心。但是,观众可以细想:在李雪莲没有越级上访之前,她几次拦轿(车)喊冤,他们不是置之不理、金蝉脱壳溜走,就是将其拘留。官员们后来之所以对她态度好,是由于她对他们构成了威胁。因此,威胁一旦解除,他们就再度以对待一般草民的态度对待她了。

小说原著结尾还写到:多年前被撤职的县长老史,有一次在北京买不上回老家的车票,突然想起当年拦截李雪莲上访之事,顿生妙计:他从提包里拿出一张纸,在上面描画出四个大字:“我要申冤”!立即过来四个警察,把他按倒在地,用“专车”把他“送”回了老家。这与电影结尾老史与李雪莲餐馆重逢的场面涵义迥然有别。

电影中马市长最后那番话,也与小说原著有本质不同:原著中马市长只是对郑县长强调“防微杜渐”和不要“因小失大”,并没有揭露和批评“对上负责,不对下负责”的官场惯例;相反,马市长嘱咐郑县长还是要马上把李雪莲弄回县里,“防止她狗急跳墙”——在他眼里,李雪莲只是“疯狗”而已。

之所以如此,是因决定这些人能否做官、官位能否保住、以后能否“进步”的,是上级领导,而非李雪莲、赵大头这样的草民。

除非发生特殊情况,比如告状。但李雪莲告倒一大串官员,还是因为恰好很偶然地遇上了权力巨大而又能同情她的大领导。大领导未经认真调研、并无明确指示的一番话,就让一批官员免官下台,则又有另外一重意味。

上述情节和细节的改动,是为了政治正确。高明扮演的那位义正辞严、以民为本的比省长官还大的大领导,与张嘉译扮演的马市长一起,构成了电影的“正能量”。

据说,在有些地方放映,整个过程引来笑声86次。但我观影过程中一次没笑。可能是因早看过小说的缘故吧。

理解刘震云、冯小刚的改动,理解冯导为什么将档期放在这么个不当不正的时候,也理解了为什么画面弄成一个圆形画框的形状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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